后街 许 仙

白雪，红花，金钩翅，都带有我喜欢的颜色，在同一天出现，让我十分喜悦。 桌上炉火暖着一锅翅，窗外太阳暖着一城雪。桌上的鱼翅和远山上的积雪一样，在我的眼中都是明亮光彩。 鱼翅本也无甚稀奇，这个城市煨制鱼翅的餐厅有许多。但是，用藏红花汁代替鸡汁焖煨鲨鱼翅的还是头一回见。我是头一回进马可波罗假日酒店的香都餐厅邂逅它们的。 藏红花又叫番红花或西红花，原产地中海一带，西藏是不产藏红花的。之所以姓“藏”，是因为这种药材从地中海沿岸经印度传入西藏以后，又从西藏转运至内地。久而久之，人们便把中转地的名称嫁给了西红花。藏红花极贵，每斤要卖到两万多。藏红花具有活血的功能，这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无疑对食客产生了一种心理暗示。藏红花最早时只管做染料，溶水时呈黄色；后来只管做药材，记载于《本草纲目》之上，负责治疗淤伤和郁结。它突然变成调味汁，成为鱼翅的温柔伴侣，这对于创始人厨师大董而言也是一种意外。 炉火已将一锅翅炖得沸了起来，色泽金黄、晶莹如银丝的鱼翅软弱无骨，抵死缠绵地扒在小砂锅里，将我的一腔怜爱勾引了起来。鱼翅入口时，我口腔的运动非常温和，如果这时候需要来点音乐的话，肯定是请十七八岁的女郎唱个闽粤小曲儿，而不是西北一带汉子吼的秦腔。 我细细尝了尝，尝不出红花汁的味道。据身高达一米九的大董说，要是我给尝出了红花汁的苦涩味，他这道菜就算坏了。传统鱼翅大体用鸡汁作为主要调料汁。比如清人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中就说：“鱼翅难烂，须煮两日，才能摧刚为柔。用有二法：一用好火腿、好鸡汤，加鲜笋、冰糖钱许煨烂，此一法也；一纯用鸡汤串细萝卜丝，拆碎鳞翅搀和其中，飘浮碗面，令食者不能辨其为萝卜丝、为鱼翅，此又一法也。用火腿者，汤宜少；用萝卜丝者，汤宜多。总以融洽柔腻为佳。”现在杭州城里做鱼翅的，大体也用鸡汁。只是鸡汁中不免有鸡油，令又贪吃又要讲究健康的人们不能放胆放肚。红花汁就滤过了脂肪，滤过了人们的这层焦虑，并让鱼翅更显风情。 鱼翅本来是没味道的东西，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煞费苦心地用好东西去调制它，大概是天生贵公子，从出生开始就有精挑细选的丫环、保镖、老师跟着他，最后整得他也不得不风流韵藉了。 柔腻香醇的一锅翅化在肚中时，外面的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。又近年关，狠狠心用上等的食物来褒奖一下劳动了一年的自己，也算是瑞雪兆丰年的前奏吧。